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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宿大车店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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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为作者贾维岳,富县北京知青联谊会会长,富县北京知青网站站长,“延安知青口述实录数据库”北京工作站站长。

年,我身无分文回到北京,借宿在岳父家。一家三口挤在九平米的小屋内。

面对着流光溢彩、灯红酒绿的北京城,我感觉那样的陌生,城市的飞速发展已经没有我儿时的样子了。这就是我的出生地吗?我茫然了。生活的压力使我无所适从。坐在二环边的绿地上,看着疾驰而过闪烁的车灯,妻劝我:“咱们还是回西安吧”。“不,我就不信诺大的北京没有我们立脚的地方!”

为了生计我四处打工,微薄的收入支撑着一家人的生活,供养着女儿上学。

年春季,我在中科院电子所负责河北地区激光治疗仪的销售。每天都要提着20多斤重的治疗仪到河北各地的乡镇卫生院去联系业务。那一天我来到了丰南县司各庄卫生院。院长姓刘,非常健谈,当他知道我是插队知青时,更是聊兴大发。介绍说自己也是个知青,只不过没有你们受的苦多。从种地、收割、记公分、分粮食,一系列农村的话题一下把我们拉近了很多。他非要留下我吃饭。初次见面我不好意思,于是婉言谢绝了刘院长的盛情。看看天色不早了,我告辞了刘院长急急忙忙朝长途车站跑去。所谓的车站只不过是路边的一个站牌,去唐山的长途车在这里停靠一下就走。远远地看到一辆满是灰尘红*相间的大客车停在站牌下,我紧追慢追还是没赶上,眼看着汽车冒着黑烟扬长而去。

我非常沮丧,提着激光机朝司各庄乡街里走去。司各庄不大,街面很窄。天就要黑下来了,我得赶紧找到栖身之处。路边一架大车上几个叼着烟袋的老汉在闲聊。

我走上前去问道:“大伯,这里有旅店吗?”

一个长者反问道:“你是城里人吧?”

我说:“老伯,我是从北京来的,因为联系业务耽误了回去的车。”

长者摇摇头:“这里哪有旅店啊!”

“这是农村,只有一个大车店。”另外一位长者说完,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老人,“这就是大车店的主家”。

“地方倒是有,条件太差,就不知道你能不能住?”被称作店主家的老汉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说。

“没问题,我受过苦,只要不睡在野地里就成。”

说着话,我随着老伯来到了一个残缺的院墙前。没有街门,四五间破烂不堪的房子七扭八歪的,对面的南墙下有一片菜地,为了浇地,路边还挖了一个水壕,人一走过去,马上轰飞起一群蚊子,围着人打转转。

“就是这,”老伯指了指意见屋子说:“你看能住吗?”

我看了看这间农家的土房,一扇破旧的门,没有窗户,扭曲变形的窗框上蒙着千疮百孔的铁窗纱。推开门,一股霉臭味扑鼻而来,一块木床板用两只长木凳支在墙角,破席上面一个蓝色的枕头油光发亮。没有被子。

我问:“住一晚多少钱?”

老伯说:“赶牲口的住一晚是两元钱,你住就不要钱了!门外有自来水,一会儿我再给你送一壶开水来。”

“不能白住,您还是收下吧。”说着我掏出两元钱给了老伯。

我坐到床板上,点着了香烟,仔细环视着这个今晚属于我的“卧室”。

屋子不大,也就五六平米,顺着门槛有一圈蛆芽子拱起的虚土,就像乡下极脏的公厕那样,还有不少棕*色的蛆壳,顺着墙根一直延伸到床底下。墙壁斑驳不堪,一道道因漏雨留下的水渍,从上到下就像泼墨的山水画。靠着窗台一张翘起台面的桌子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了,星星点点的蜡油布满了桌面。窗台上放着半截蜡烛。

院子里漆黑一片,没有街灯。打开屋子灯,一字儿不知名的飞蛾、虫子一个劲儿的朝屋里飞,“砰、砰”撞得直响。我毫无睡意,索性坐在门外的石头上欣赏着陌生的夜景。月朗星稀,菜地里的昆虫发出各式的叫声,此起彼伏,阵阵蛙鸣由远处传来,俨然是一场昆虫协奏曲。我捡起一块石子胡乱地扔向菜地,被惊动的虫子马上停止了叫声,稍顷片刻又鸣叫起来。感觉好玩,我东扔一块。西扔一块,凡是土块所到之处,那里都有片刻的平静,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伟大的指挥家,在指挥者自然界的协奏曲;又好像统帅千*万马的将领,让谁停,谁就得停。

忽然,耳畔传来非常熟悉的“勃咕,勃咕”杜鹃的叫声。我不由得抬头向远方望去,夜色下只有一排白杨树在微风中摇曳。凝视着夜空,思绪的翅膀把我拉回到陕北的窑洞。

我插队的村是陕北比较贫穷的半山村,塬上的土地少,基本都在沟里,全村的秋粮都靠这条沟了。每年春播后,就要派人在沟里看庄稼,怕野鸡把种子刨出来吃掉。年暮春,我被队里派到沟里看庄稼。背了半口袋黑糜子馍,挑着铺盖卷,提着一桶煤油,就下沟了。“赛利姆”——我养的一只小狗,不离我左右紧紧跟着。

沟里没有房子,只有两孔破窑洞,阴湿的窑洞被烟熏得黑乎乎的,灶台上安着一只硕大的铁锅,这是春播、夏锄、秋收时为大家做饭用的。我把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添满了煤油。到泉边打了一桶泉水回来,倒在铁锅里,把带来的糜子馍放到高粱杆编成的箅子上。走了十几里的山路,已经半晌午了,收拾了一下土炕就准备吃饭了。

往年看庄稼都是两个人,那一年赶上农业学大寨,搞水土保持工程,驻队干部要求全员上岗,口号是“两人的活路一人干,打起百米椽帮埝”。下沟看庄稼只得派一个人了。乡亲们都不愿意去,咱是北京来的娃,年轻气盛,天不怕,地不怕何况下沟干活一天可以记12分,又没人管,落得个自由自在。于是我就主动提出下沟看庄稼。

说是山沟,其实是两条塬中间的狭长地带,绵延几里,一条小河沟中间穿过,河沟边长满了柳梢和灌木,两边山上的刺梅花一簇簇鲜艳夺目。顺着山势耕作平整的玉米地里,不时有野鸡顺着沟垄刨食着才种下的玉米籽。捡起一块土坷垃用力朝野鸡那边扔过去,同时嘴里发出“喔——喉”的叫喊声,吓得野鸡“呱啦啦”煽动着翅膀飞到半山洼上。

咋暖还寒,尤其是太阳落山后,山沟变得安静下来,没有月光,没有繁星,就连白天哗哗流水的小河也悄无声息的汩汩的流淌着。大地被黑夜笼罩着,阴森森的,一阵凉风吹过令人毛骨悚然。空旷的山谷里只有小狗“赛利姆”陪伴在我身边。我有些害怕,顶好了窑洞的门,把斧子放在手边,不敢点亮煤油灯,靠在铺盖卷上等待着天明。

半夜,迷迷瞪瞪中我被一阵很凄厉的鸟叫声惊醒,趴着窗户向外望去,下玄月才刚出来,如水银泄地,银色的月光将一切轮廓变得清晰起来。顺着声音望去,在远处半山腰的灌木丛中不时传出“勃咕,勃咕”的叫声。这可能就是杜鹃鸟吧?常听说杜鹃就是子规,子规啼血的故事。据史书《蜀王本纪》记载,言望帝禅位后化为杜鹃鸟,至春则啼,滴血则为杜鹃花,其声声啼叫是对恋人的呼唤。我静静地听着杜鹃鸟的啼鸣,想起了唐代诗人李白的《宣城见杜鹃花》:

蜀国曾闻子规鸟,

宣城还见杜鹃花。

一叫一回肠一断,

三春三月忆三巴。

杜鹃鸟彻夜啼叫,叫声不断,我被它的执着感动,更为它啼血而同情。真希望有情人皆成眷属,别落得子规啼血般凄惨。

在空寂无人的山沟里我住了10天,每晚都能听到杜鹃鸟那撕心裂肺的哀鸣。

离开陕北20多年了,很久没有听到这种鸟叫声了。我在大车店的破房中关上了灯,和衣而卧。静静地听着窗外的蛙鸣和远处传来的“勃咕,勃咕”的叫声,仿佛又回到了那*牵梦绕的第二故乡。

那一夜我睡的很香。

本文摘自《从*土地走出的北京知青》一书。

贾维岳(左一)和友人合照

贾维岳参加电视节目资料照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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